首页 > 运营推广 > 详情

互联网禁止的伊朗 游戏业能否迎来春天?

随着伊朗新一届温和派政府上台,开始在伊朗核问题上让步,伊朗面临的制裁困境或许会得到改善。对于伊朗游戏开发者和玩家们来说,这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

8

经营之道

Amir Aliabadi是一家伊朗游戏发行商AsreBazi的销售总监,他表示外国游戏在销量上完全碾压着伊朗游戏。“伊朗游戏和外国游戏售价差不多,但完全不能与之匹敌,”Aliabadi说,“伊朗玩家们大都喜爱足球游戏和《使命召唤》,他们根本不考虑伊朗游戏。”

在伊朗,CD和DVD等适合盗版游戏传播的介质是最主要的游戏传播媒介。在这种非正常市场下,会破解游戏源文件烧录成光盘的电脑高手就能贩卖盗版游戏获利。他们的分销渠道不仅仅限于街头的小摊小店,还包括大型商店和书店。他们就是所谓的伊朗“游戏发行商”。

AsreBazi就是这些伊朗“游戏发行商”其中之一,这是伊朗规模最大、做得最久的游戏发行商之一,其主营业务就是贩卖盗版国外游戏,分销渠道遍及伊朗全国各地。AsreBazi在德黑兰的仓库玲琅满目,从PS版本《FIFA2015》到Xbox360版本《Kinectimals》应有尽有。Aliabadi介绍说,这家发行商的光盘封装生产线设备精良,他们还把许多国外游戏做成了波斯语版本。但现如今,只有像《使命召唤》这样的销量怪兽才能保证游戏发行商的利润,许多盗版游戏销量都在日渐萎缩。Aliabadi说,今年AsreBazi的收益只有三年前的一半。高速宽带网络使得人们现在可以方便地从网上下载盗版游戏,同时智能手机用户越来越多,如今伊朗有超过4000万智能手机用户,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择手机游戏。

“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开始兴起,再加上网络游戏,”Aliabadi说,“我觉得再过两到三年,根本没人会再买实体游戏光盘了。”为了应对这一局面,Aliabadi希望能凭借AsreBazi在伊朗国内市场的地位,与国外游戏发行商合作在伊朗国内发行正版游戏,或者AsreBazi就直接转而经营手机游戏。

在伊朗国内,手机等移动平台游戏的先行者是一个叫做Cafe Bazaar的安卓应用商店。这款应用商店软件有55,000个应用软件,其中8000个都是游戏软件。目前Bazaar有2700万用户,已成为伊朗最大的在线软件平台。


7

Cafe Bazaar有类似与微软Xbox账户点数的虚拟货币系统,这让一些免费模式的游戏得以存活,因为伊朗大部分网络交易仍然需要用户在每次交易时提供银行卡信息。Bazaar最火爆的两款游戏《Fruitcraft》(100,000下载量)和《Rooster Wars》(800,000注册用户)就证实了这一点。Bazaar平台负责人Moallemi介绍说,上个季度这家手机应用商店在游戏软件方面收入增了了114%,今后还会继续保持增长势头。


Moallemi表示,Bazaar曾跟不少欧洲游戏发行商联系过,希望将他们安卓游戏产品带给Cafe Bazaar用户。现在Bazaar上有一款剔除了内购模式的破解版游戏《部落冲突》,其下载量已达到400万次,成为Bazaar平台上下载量最高的软件。

“欧洲游戏发行商们不是很情愿和我们合作,”Moallemi说,“我们曾跟一些发行商谈判了半年之久,期间邮件电话无数。但是当等到谈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们又不相信我们能给他们带来应得的回报。”

制裁之下

Anu游戏工作室总监Mostafa Keyvanian曾一遍遍在自己大脑中设想自己将面临的困难。这家游戏工作室制作了一款Iphone解谜游戏《Egg Oh!》,但由于伊朗受到美国全面制裁,Keyvanian只能通过一个欧洲亲戚的帮助让这款游戏上线。但是如果苹果发现之后冻结了他的帐号怎么办?“我们很担心,”Keyvanian说,“我们不能直接登陆苹果账号,都必须使用VPN或者代理服务器。我们一直否害怕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如果有一天VPN和代理服务器都失效了,我们被苹果发现了怎么办?”

像Keyvanian这样的伊朗游戏开发者还有很多,他们如果不伪装自己的IP地址,就不能接触谷歌应用开发者工具,也不能以游戏开发者的身份登陆苹果帐号。即使他们想办法在苹果市场或谷歌市场发布了自己的游戏也没法取得收入,因为伊朗在国际银行体系之外,除非使用复杂的资产转移办法。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伊朗游戏开发者也许就会把自己辛苦制作的游戏以低廉价格卖给国外游戏发行商。这就是在承受长达将近40年之久的国际制裁下伊朗游戏软件开发者所面临的代价。

对于Keyvanian来说,被世界孤立的感受已经不新鲜了,即便在伊朗国内也是如此。Keyvanian曾希望在第三届德黑兰游戏展上设立Anu游戏工作室的展台,“当我提出这个要求时,展会负责人对待我的态度就好像在说,‘你是谁?’我想参展,但是他们不让。我问为什么,他们说我的简历不够好。我又继续追问,他们说因为我还没做出过一款成品游戏,所以不能参展。”

Keyvanian的游戏开发团队做过多年游戏外包制作业务,曾为许多优秀游戏作品提供3D建模,比如《德黑兰街头的谋杀(Murder in the Streets of Tehran)》。但是Keyvanian团队的名字甚至都没能登上游戏包装盒封底。

但就在那一年,Keyvanian及其团队制作了一款属于Anu自己的原创游戏《我们需要一个英雄(We Need a Hero)》。Keyvanian把这款游戏的宣传片拿给德黑兰游戏展主办方看了之后,得到了主办方的认可。随后这款游戏又在伊朗斩获多项游戏大奖提名。多年默默无闻之后,Anu终于凭借这款游戏声名鹊起,当时许多人都表示以前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个游戏工作室。

“获奖之后,一切都开始有了起色,”Keyvanian说,“一些大公司开始找我们合作,包括来自法国、英国、芬兰和波兰的游戏发行商。有11家发行商希望引进《我们需要一个英雄》。”

然而就在这时,美国又刚刚通过了对伊朗的新一轮制裁,这使得此前寻求与Anu合作的欧洲游戏发行商们纷纷投鼠忌器。“我们已经开始商量合作细节了,但由于这轮制裁,发行商们都放弃了合作,”Keyvanian说,“他们不会忽视制裁,那是在和美国做对,风险太高。”

“我们希望类似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了,”Keyvanian补充道。如今随着伊朗开始在核问题上让步,伊朗即将步入后制裁时代,Anu游戏工作室需要制作更多优秀游戏,才能在这片即将面临国际市场激烈竞争的土地上生存。比如《我们需要一个英雄》,这款漫画风格游戏已在伊朗成为美谈。Keyvanian本来想制作一款高成本科幻射击类电脑游戏,但是《我们需要一个英雄》成本更低,方便发开iOS、安卓和电脑多平台版本。


5

游戏文化渗入一切


虽然西方国家的制裁使得伊朗与国际市场绝缘,卫星电视和互联网也在伊朗被明令禁止(但仍然很普遍),但是制裁却阻挡不住全球流行文化浪潮涌入伊朗,包括游戏文化。伊朗国营电视台甚至曾在弘扬爱国精神的节目中使用日本游戏《战神》的游戏画面和美国音乐人古斯塔沃·桑托纳拉(GustavoSantaolalla)的曲子。

在伊朗的电子产品商店里,《战地3》由于包含了入侵德黑兰的内容而被列为非法走私品,走私贩们用“酸樱桃”这个词代指《战地3》。由于伊朗的国外盗版游戏都没有官方波斯语攻略本,玩家们只能在小摊上购买其他玩家自制的攻略本。微软的Xbox360是在伊朗最受欢迎的游戏主机,因为Xbox360盗版游戏用的DVD游戏光盘比蓝光游戏光盘成本更低。BaziCenter网论坛是伊朗玩家最常去的游戏在线互动社区,他们经常在上面就游戏问题进行激烈讨论,比如《最终幻想7》重制版取消了回合制战斗的问题。“BaziCenter就是伊朗版的NeoGAF(最著名的英语游戏社区之一),”伊朗媒体从业者Kasra Karimi Tar如是说。

Karimi Tar是一名非常有才华的电影和游戏剧作家,他在接受本文采访时发表了很多犀利的观点。比如他十分不赞成GameSpot网评测人Kevin VanOrd对《巫师》的评价,他惋惜日本游戏开发者在迎合西方市场的同时迷失了自己,同时他对日本游戏制作人小岛秀夫大加褒扬,说“如果小岛秀夫来伊朗了,伊朗人应该热情地去机场迎接他,比迎接自己的国家足球队还要热情。”Karimi Tar十分喜爱小岛秀夫的《生化危机2》、《鬼泣》、《红侠乔伊》、《大神》和《猎天使魔女》,认为小岛秀夫是“史上最伟大游戏设计师。”Karimi Tar把Puya Dadgar视为“伊朗游戏产业之父”,因为他制作了伊朗第一款3D游戏《纯真的终结(End of Innocence)》。Karimi Tar对Gerstmann门事件深恶痛绝,为小岛秀夫开发《合金装备5》挥霍的大手笔惊叹。为了观看E3游戏展,Karimi Tar只能通过Twitch直播视频,因为Youtube在伊朗被禁了。

Karimi Tar在伊朗只能使用2M的低速网络带宽,GameSpot、IGN等国外游戏网站在伊朗都被屏蔽了,Karimi Tar的英语也不是很好,但这一切都没有削弱他对于游戏报道行业的热爱。

在因特网兴起之前,玩电子游戏对于许多伊朗人来说还是件奢侈事物。Karimi Tar回忆说,游戏机价格很贵,特别是两伊战争期间的1980年代,但是游戏厅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伊朗最初的游戏厅都很简陋,按小时收费,一般的游戏厅只有几台连接电视的游戏机。“我记得有5台索尼PS游戏机,2台世嘉Genesise游戏机,”Karimi说,“孩子们经常会在把自己在学校的午饭钱拿来打游戏。”

那时候伊朗玩家们迎来了中国制造的盗版任天堂NES游戏机,这让他们第一次接触了《蘑菇贪吃者》,也就是《超级马里奥》。同时期为伊朗玩家熟知的还有世嘉游戏主机上的《真人快打》。后来游戏厅淘汰了16位游戏机,换成了清一色的索尼PS游戏机,《铁拳3》、《生化危机2》和《胜利十一人》等再一次引领了新的流行游戏趋势。

“这些游戏厅很有法子,”Karimi Tar说,“比如他们有5台PS游戏机,但只买2张《胜利十一人》游戏光盘。等到一张光盘在这台机子上加载完成后,店主就会把光盘取出来再给另一台用。这种方法当时很常见,游戏厅里总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及时更换光盘。”

后来,游戏厅慢慢开始消亡,让位给了逐渐兴起的“网吧”,人们开始热衷于在网吧玩《反恐精英》等局域网联机游戏。最后随着宽带网络变得越来越快,曾经遍布德黑兰大街小巷的网吧也逐渐消失了。


6

波斯特色


在一次德黑兰游戏展上,伊朗游戏开发商Raspina推出了一款名叫《外星军队(E.T. Armies)》的游戏,这款游戏制作精美,很像《光环》和《杀戮空间》的结合体,吸引了不少眼球。

“人们在参观我们的展台时,有30%的人会指着这款游戏问,‘这是一款国外游戏吗?’”Raspina工作室总监Aria Esrafilian说,“我们总会回答道,‘不,这完全是一款伊朗国产游戏。’接着又有人会问,‘你们确定这不是一款只是改成了波斯语版本的外国游戏?’然后就又会有人问这是不是《孤岛危机》。想要人们相信这是一款伊朗游戏可真不容易。”

“我们在游戏开发上只能以自己学习摸索,”Esrafilian说,“我想我们的游戏开发人员从没上过一堂编程课,更别说学习游戏设计了。”像无数伊朗软件工程师一样,Raspina的游戏开发者们都是通过观看网络教程和在论坛上与他人讨论学习游戏制作的。他们也会自学英语。这种自己打拼的过程无比艰苦,Esrafilian曾为制作《外星军队》花费了自己所有积蓄,参与制作这款游戏的Raspina开发人员没有收过一分钱薪水,另外《外星军队》的制作周期长达6年之久。

“游戏人会问我们,‘你们从2009年到现在只做了一款游戏?’没错,就只有一款游戏,”Esrafilian斩钉截铁地说,“因为我们在伊朗接触的资源有限,我们受西方国家制裁,我们缺少很多游戏制作工具,这真的很难受。”

Esrafilian和Raspina技术总监Mohamad Zehtabi说话都直言不讳。“我认为从游戏制作技术层面来讲,我们很强。从游戏美工艺术层面上说我们也很强,”Zehtabi说,“但是我们有一个很大的短板,那就是游戏设计。”

伊朗不缺有经验的软件工程师或艺术家,但是却缺少包括游戏项目经理、出品人和游戏设计师等相关人才在内的成熟的游戏制作产业体系。Bonyad的Ahmad Ahmadi也曾提到这一点。“我不能说我们是好的游戏设计师,”Ahmadi说,“我们不能说我们在虚拟经济产业中很强,很赚钱。我们在一些领域都还很弱,十分缺乏相关人才。”

虽然伊朗签证政策严格,每年有超过15万伊朗人移居海外,但是每年还是有一定数量的各行业专业人才涌入伊朗。

伊朗游戏开发者们表示,他们在游戏设计和游戏开发项目管理方面的不足或许能用他们在游戏美工艺术上的优势来弥补。“伊朗有悠久的灿烂历史文化,这造就了伊朗人自己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Ahmadi说,“这能让伊朗艺术家们做出独具伊朗特色的作品。”

伊朗的波斯文化在美学方面源远流长,许多伊朗游戏都或多或少在这点上做文章,《外形军队》中就出现过古波斯帝国都城波斯波利斯遗址。

不仅在美学上,伊朗人讲故事的风格也独具波斯特色。作为世界最古老的文明之一,波斯文化为现代伊朗留下了数不清的历史和神话传说素材,《战神格尔沙普》就是波斯神话改编游戏的杰出之作,同类型的还有科幻射击游戏《Jonoun-e Siah(黑色的疯狂)》和《Siavash(波斯传说)》。

“《Jonoun-e Siah》是一款很出色的游戏,”Karimi Tar说,“这款游戏的主角以Zahhak为原型,Zahhak是波斯史诗《列王记》中的人物,他的肩膀上分别长有一条蛇,每天他会让自己的厨师挑选两名囚犯,把他们的脑子挖出来喂食这两条蛇。有一天,有好心的厨师放跑了一名囚犯,希望这名囚犯能出去募集军队杀死Zahhak。而另一名囚犯则只能被杀掉给蛇吃。伊朗神话就是这么残酷。”

这也是为什么《外星军队》这款游戏要以伊朗人的独特视角重新演绎西方游戏中常见的末世场景。“长久以来,我们都是透过好莱坞电影去认识和想象未来的,”Zehtabi说,“如果我们用伊朗人的视角去想象未来,那该是怎样一番情景?”

后制裁时代

正在本文即将截稿之时,伊朗已即将准备全面履行它在2015年7月签署的核协议,同时敦促美国方面尽快解除制裁。

目前美国公民仍被禁止与伊朗发生任何直接商业往来,而伊朗履行核协议后,美国公司的国外分支机构将有望进入伊朗市场,包括苹果和惠普在内的许多美国公司都有这个打算。

不管西方国家对伊朗的制裁将会减轻到何种地步,但据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伊朗游戏开发者说,以前他的游戏作品只能在西方公司名下发行,他相信伊朗重回国际体系后,伊朗游戏产业一定会焕然一新。

“制裁减轻意味着参加商业展览跟方便了,与国外游戏发行商合作更容易了,和国外游戏公司交流更便利了。”这名开发者还表示,如果西方对伊朗制裁全面解除,他就会立即以一家伊朗公司的名义发行游戏,再也不用化名或使用代理把游戏上传到Steam、苹果商店和谷歌商店了。

由于伊朗人力和生活等成本较低,除了制作自己的游戏,伊朗游戏开发者们也可以成为国外大型游戏厂商有力的外包合作伙伴。“游戏开发成本在伊朗也许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不愿透露姓名的伊朗游戏开发者说,“如果一家美国公司来到伊朗,他们会发现伊朗有很多优秀的入门级游戏行业从业者。因为我们国家没有一家游戏公司有30年以上的从业经验。”

“我们可以与国外公司合作,成立合资企业,这样国外公司就能在伊朗生根发芽。他们可以获得我们的市场和资源,我们可以从他们那里学习经验和技术,”Bonyad的Mehrdad Ashtiani说。他还提到了育碧公司在阿联酋开设的游戏工作室。

提起育碧,Raspina的Arya Esrafilian开玩笑说:“如果育碧愿意把一个项目给我们做,即使这个项目做到死才能做完,我们也要做。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它。”

Raspina技术总监Mohamad Zehtabi补充说,“因为我们要表现自己。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有能力,但是还没人欣赏。”

Esrafilian对此深表同意。“如果有人给你一个可以展示自己的机会,你也会拼命去做好它。”


QR code